发布时间:2020-10-11 20:58:37 来源:【金融维权之家】 阅读:
9月25日前后,有善察者在常州芳茂山服务区附近的高速路边,突然发现了巨大的三块广告牌,黄底,红、黑两色字,写的是:
“寻找涉及诺亚正行上海歌斐资产投资受害人。”
这一幕,和电影《三块广告牌》“剧情”相似,电影里女主米尔德雷德的女儿在外出时惨遭奸杀,几个月过去后案件仍然没有告破,女主于是在公路旁边的三块广告牌上,打出了显目的三段广告语:
“强奸致死”
“凶手还没抓到?”
“怎么回事,威洛比局长?”
电影《三块广告牌》获得了令人欣慰的结局:人和人之间相互谅解,愤怒和仇恨消解为原谅与平和,曾经对抗的人协作起来……
现实版的三块广告牌就不一样了。
芳茂山服务区附近的三块广告牌才上架几天,9月30日,诺亚财富公告称,诺亚已协调相关机关撤除“侵权违法广告”。且相关部门已以扰乱公共秩序立案。
诺亚财富给这三块广告牌的定性是“个别投资人出于刚性兑付诉求所采用的极端非理性违法行为”。并声明:”投资人应该在监管法律法规框架约束下进行沟通”。
此事缘起,疑似与2019年7月上海歌斐资产管理公司的信贷基金“踩雷”承兴国际控股有限公司一事相关,涉及总金额34亿元。
而一位投资人则向新金融洛书反驳说:
诺亚财富旗下的歌斐资产踩了承兴国际的“雷”后,投资人要求管理人开投资者大会,均遭拒绝,投资人无奈打广告,怎就成了违法要求刚性兑付了?
“三块广告牌”维权只是金融业爆雷史上的一个典型缩影。
9月15日,经济学家管清友微博推文说,“当下主要矛盾是人民群众拿着现金贬值和投出去就亏损之间的矛盾”。
多么痛的领悟。
2015年以来民间金融是带血前行的,包括互联网金融、嫁接互联网金融开展业务的各类私募基金、线下理财公司等的爆雷事件产生了大量的难民,他们大多是债权式投资,里面充斥着集资诈骗、非法吸收存款。
雷慢做过一个表,统计了2015年之后待收余额10亿元以上爆雷P2P平台,这个表的数据结论是,仅P2P网贷行业至少产生了200万人以上金融难民。
按照雷慢上面表格的计算,2015年至今,待收10亿元以上的爆雷平台总共至少有高于2242亿元的待还余额,还有那几千家爆雷小平台的待收余额,合计起来,预估整个行业爆雷平台涉及整体待收余额可能不超过3500亿元。仅仅这30家平台总涉及投资人197万。
在线下理财方面,受害投资人数也“不逞多让”。
2016年4月初,35岁的中晋系老板徐勤企图逃脱出境时被抓获,中晋系受害的1.2万投资人还以为这是一个迟到的愚人节玩笑。
2015年,曾请过张铁林做广告的上海线下理财公司鑫琦资产爆雷时,2258名投资人损失了17.7亿元,人均78.8万元。
这些年,金融机构的广告和投资人的维权广告“相映成趣”,e租宝、泛亚、善林金融,哪一个不是央视和互联网广告商的常客,线上理财的P2P和线下理财的私募基金,都曾卖命地招徕投资人。
一旦金融机构爆雷,又都是一个个凄凉的维权故事。
2015年“泛亚”雷后,数千人涌向了金融街ZJH门口。投资人还曾抓住在太原演讲、曾为泛亚站台的宋鸿兵,声称要打断他一条腿,让他改名“宋鸿乒”或“宋鸿乓”。
e租宝案发后,数百人拉横幅堵在了央视门口。因为之前e租宝的广告是央视的常客。
快鹿系爆雷后,投资人涌进黄晓明的微博下喊他还钱,因为他曾出现在快鹿系的广告里,微博上更是出现了#一起召唤黄晓明来还钱#的热门话题。
这些维权行为背后的企业有一个共同特点:企业宣传兜底、承诺收益率。2016年以后爆雷的线下理财公司,虽然部分并不承诺刚性兑付和收益率,但投资人仍不放过他们,拉横幅维权,因为在风险提示、风控上,这些公司做得不到位,投资人仍要他们承担责任。
当前金融理财市场大趋势是取消刚性兑付,但先要条件是足够的风险提示、尽职的风控调查、充分的信息披露。这才是爆雷后投资人和金融机构之间彼此谅解的前提。即所谓:
卖者尽职,买者才自负。
那么,当投资人“闹”起来,他们在“闹”什么呢?
无论拉横幅堵道,还是微博喊话,这各种样式的维权行为,实际上是寻找话语权。按照正常法律程序,法律资源和付出成本的能力都是向企业方倾斜的。投资者明白,只有闹大了,舆论发酵,官方基于舆论压力而介入,就会引发道德层面的关注,这时,投资人往往获得道德层面的怜悯,按亚当斯密在《道德情操论》里说法,它将引发人们的道德感。
《三块广告牌》女主米尔德雷德竖起的广告牌,实际上是竖起了话语权的大旗。调转了警方和个人的主动、被动角色,警方在压力之下开始有所行动。而诺亚投资人在高速路边竖起的三块巨大的“寻人启事”,也是典型的话语权展示。
打巨幅广告这事,也可以视为官话体系和民间话语体系之争。“华为员工被扣押251事件”曝光后,华为发声明说,“支持当事人用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益”,被网友总结为“不服你去告我啊”,也是这套逻辑,如果按照官话体系去争论,对企业来说,法律资源、时间成本上都对自己有利,或能将损害降到最低,而如果按照民间话语体系去讨论,企业很大概率要面临道德指责。
学者吴思的《血酬定律》里记录过一段官话和民话的辩论。
1853年9月,小刀会在上海造反。宁波知府段光清组建民间联防队巡夜,百姓各户轮流出成年男子值班。然而城西有个开小铺的营兵就是不肯去巡夜。营兵是清朝正规军绿营的兵,绿营是主力部队且不归地方行政系统管辖。于是段光清出面,双方进行了一次辩驳:
营兵:“营兵每夜要跟本官巡夜,不能再派巡丁。”
段光清:“尔不必对我说官话。若营中果每夜出巡,何需百姓巡夜?今我劝百姓巡夜,原欲其互相保卫耳,百姓不言苦,营兵反畏劳乎? ”
营兵无语,惟叩头承允出丁巡夜。
这场对话一开始,营兵就铺设了一套话语体系等段光清进入,如果进了这套语系逻辑,就进入了圈套,地方官也插不上手这套规则体系,而实际上,这套语系下的官兵并无作为。
段知府拒绝进入这套系统,他说了另外一套话,以民间的语系的道德论辩驳了官兵。
和段光清的处境类似,当投资人面对爆雷的理财平台时,在法律程序上,面对庞然大物的企业组织时,是不占优势的。所以,对投资者而言,也可以问他们一问:
要是合规经营、风控严谨、尽职调查、信披充分,何以爆雷至此?